Vol5《美麗而空洞》

Vol5《美麗而空洞》

五六年前還喜歡陳綺貞的歌，近年卻已提不起勁。記得在台北誠品買過她的手作EP，恭恭敬敬地擱著收藏，最近也賣出去了；擁有過她的幾張CD，也送給了幾個女孩子，一張也不剩了。

就算我現在重播那些以前聽得昏天暗地的歌，心裡也不再有悸動。陳綺貞的歌有一種具時代性的自我沉溺。這也是台灣文藝小品和非主流青年給人的印象。但陳綺貞的力量在於真誠，而這種零碎的沉吟許是她的本色。等而下之，有蘇打綠、五月天，刻意經營許多流麗絮碎的意象，建構一個自我小世界。這個小世界美麗卻又空洞。他們的歌更像一個不願長大的成年人，永遠只留戀著那些那些年的初戀、青春、自憐，像玻璃一般透光，裡面甚麼都沒有。

台灣文化的好和不好，都在這一點。他們的人情味，讓港人走在台灣每一個地方都覺得如沐春風。但是台灣的流行文化卻是如此溫溫軟軟，崇尚病弱的精神、以及自我的沉溺。美麗的薔薇，卻是用塑膠造的。

那個時候還會看《挪威的森林》、看許多小說、也寫很多東西。但是我慢慢知道這些美麗、虛浮、龐雜的文化藝術，是一種精神鴉片。它讓你不願直視那個醜陋的自己、那個創傷斑駁的世界。像輕音樂那樣風花雪月的文藝，總是沁人心脾、令人感覺良好。可是一池美麗的死水，不可能長出深沉堅強的蓮花。

和稀泥的音樂、歌詞、書本，是鎮靜劑，讓你目光如豆，看不到天上的萬古長夜、地下的野地風沙。一個人的存在和存活，不是靠過度的審美和學識，而是靠獅子一般的堅強和勇氣。這些東西，你並不會在一般的唱片、劇場、書本裡找到——這畢竟是個很感性、也很乏力的時代。他們鼓勵病弱、「多角度思考」、「見仁見智」。你若決定站起來，說些實話、做點實事，他們嫌你太過激進、不夠「和平理性非暴力」。


畫 Benson Koo
文 Lewis Loud